Thursday, June 15, 2006

达文西乱码


月前,画友贵辉参加一项联展,某华文报副刊记者到来采访;当问及其职业时,他应声说是“画家”──好一个憨实而认真的身份认同。然而,他发觉对方脸上浮现难以置信之状,接著赶忙补问:“你真正的工作是什麽?”令到这名新生代画家满肚子火!

这起“趣闻”所突显的问题是:画家是不是一种职业?同时可以被赋权为一个社会成员吗?

画家,在煽情的文艺小说与电影里的形象,总是离不开离经叛道、妖异邋遢、骄奢淫逸等性格写照,尤其很多时候都被描绘成“一个穷困潦倒的悲剧人物”。

尽管如此,事出必有其因──

现代艺术最常为“卫道之士”诘诟的,莫不是倾向表达与展现“极端神经质”的生存感觉和文明症候,如:颓废、虚妄、怪诞、疏离,等等。而基于一些先锋画家过度倾注于颠覆性的艺术实践,因此被认为跟社稷建设、劳动生产背道而驰,乃至被判定“阻碍进步”的莫须有之罪,遂将之同社会寄生虫挂上等号。

这番叙述并非危言耸听,二战前被希特勒法西斯政权逼走异乡的画家数不可数,在中国文革期间睡牛棚、坐冤狱的画家更是不少;另外,在诸如前苏联、美国、英国等地均时有见闻。

毋庸置疑,我国华社对艺术的曲解亦是非常严重的,许多人仍旧把画家假设为一个非常态的社会成员。特别是从经济/社会关系的角度观之,画家一直被贬为“物质生活上需要接济者”──压根儿就不懂自我经营,抑或创造财富。总之,他(她)们的存在状态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,尽在搞文化想像工作,更是宁“要艺术不要命”!

上述的刻板印象,是否跟现实中的画家有几分逼真程度?暂且未予以检视。

惟这些足以蒙蔽社会大众认知画家属性的模式化诠释,就像毒素般腐蚀著我们的潜意识,进而扩散为一种歧视性的道德审判了。可是,究竟有谁愿意搁置僵化的框架,然后重新去接近画家,并且还原这个社会成员的本来面目?

受过高深教育的媒体工作者居然毫无知识准备,反而徘徊在“画家≠画家”这样幼稚的问题上?关键就在“道德审判”的节骨眼啊!

在重商的我国华社,一些社会成员对于画家的另一类道德审判则是:艺术乃无用的东西──这句话所指,不外乎背反“实用于经国济民”的意含了。

人们一直把艺术看成一门手艺,想来从事绘画、雕塑的工作者用不着读书思考。尝以反讽式语调来论列:木头木脑的孩子还有“美术与设计系”收容,起码可以学成维生之技;人品不会变坏,尚能附庸风雅,足见艺术的用处多的是哩!

况且,大众媒体又推崇表面文章,疏忽严正的艺术论述,在很大程度上混淆了广大受众对画家的确认。比方说:梵谷,在耍笔杆子的文人笔下常被定型为“割耳朵的狂人艺术家”。事实上他只是割下耳垂;他患有忧郁症,竟被讹写作“急性躁狂”、“精神分裂”和“梅毒性脑炎”。

显而易见,文字失准可能造成的污蔑、伤害多麽可怕!

而本地华文报章日产上千上万的文字,设若那些掌舵人只知其一未知其二,或者持才傲物、崇洋媚外──曾有某副刊编辑向艺术界放话,大意是说:国内的展览没有看头,根本难望台湾的项背。──无形中将本土画家堵在舆论空间之外,并且加遽“乱码化”这个社会成员的存在状态。

许多参与建构马华文化论述的知识分子,例如:媒体工作者、时事评论员、大专讲师,等等,似乎很少走进画廊直接面对当代艺术,乃至捧读《艺术的故事》,以便从历史演变的过程来把握鉴赏之道。

正当赶著为公民社会搭台之际,众人对艺术这项人文学科的认知,也许还停留在各种二手资料的挪借──像刻意渲染女性画家身世凄迷、情欲恣肆的《画魂》和《弗丽妲》等电影──抑或沉缅在广为传通的轶闻趣事里。

现代艺术家群中, Andy Warhol成功与流行时尚挂钩,因此还有几分知名度;不过,一旦提起跟他约莫同时蹿红的Joseph Beuys时,大家的知觉恐怕就有欠灵光了。

尽管后者把历史、政治、思想和语言的结构整合统称为“社会雕塑”(Social Sculpture),并主张“艺术是一切社会自由的基本隐喻”;无奈乎,华社上上下下染了严重的文化幼稚病,这种陈述似乎难以破解道德审判者施予艺术的诅咒的!

(原载《东方日报·名家》作者专栏“艺文风景”,2005年8月1及8日)

8 comments:

Anonymous said...

无知是种罪行,无知而无罪者,马來酉亚人也.

蔡长璜 (Chai Chang Hwang) said...

按照“匿名者”之逻辑,凡是MyKad的持有人都可列入此范畴啦……谢天谢地,我们因此可以继续无知下去,而且不必感到罪该万死啊!(一笑)
匿名留言本是一种自由的表现,绝不是罪行。
但是为了使到相关讨论有延续的可能,乃至负起言责,特别是具有判断和指控的看法,我们非常希望言说者能够自动表露身份!
匿名的,不知您有何高见?

Anonymous said...

建国之道,必強文威武.文不強武不威足以亡国.亡国将近竟不自知,也不自強而无忧实称无知.
放眼天下,乐天如此之民何罪之有?
(匿名留訁以保其真,敬請勿问)

蔡长璜 (Chai Chang Hwang) said...

好一句“无忧实称无知”!
建国之道,非属我这个本行画图,且不务正业去评画的家伙所能够知之、忧之的,恕不能多言。
乐天,无非是一种态度。
然则,在弥漫著“悲剧化”的艺术国度,乐天(知命)的态度对于创意公民而言却是可取的,可取之以自我跨越“艺术已死”的窘境!
请问:您是一个乐天之民吗?

Anonymous said...

眼見国人越发輕文重利有感而发...

国家兴亡匹夫有責.艺术家也好,艺评家也好.都有責任.
(亡国将近竟不自知,也不自強而无忧实称无知.)是整句.断章取义逃避責任不是无知,是无恥.
常人因无知而乐天无忧-有罪,文人(知识份子)有知而乐天无忧-有罪加无恥.创意公民无恥至此不叫可取,是可怜.
若全民无知,谁以加罪?故无罪.

並非指控任何人,而是提出-个现象(无知是种罪行,无知而无罪者,马來酉亚人也.)不作省思也擺,追拿言说者身份为重.(外国人会有间情管你无知不无知吗?)如此心胸之艺评人,
难有作为.

马來西亚人上

蔡长璜 (Chai Chang Hwang) said...

“马来西亚人”的每一句话,俨然逆耳忠言,让人受益良多;亦如千支针刺在心上,让人没词以对。
谢谢您不吝赐教。
在此,我还有一个疑问,愿再次请教:“亡国”之际,艺术还有什麽可为之处,抑或,艺术家如何为之?
设若“马来西亚人”愿意给予愚鲁、蒙昧的我持续性的充实和启迪,我由衷感激不尽。


注:您的贴文呈现乱码,恕我不得不“断章取义”。特此致歉。:)

Anonymous said...

emm.really aggressive
gd day! :-)

kh

Anonymous said...

不论盐铁不筹河,独倚东南涕泪多。 国赋三升民一斗,屠牛那不胜栽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