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了老半天,花了许多篇幅依然在“社会对艺术充满敌意”的边缘团团转。也许是碍于主观作祟(或自恋倾向),除了举出老庄、墨子等人贬抑艺术之外,反而,我却诉尽了艺术在人文思想创造工程上充满光彩的好话。
为免一再偏离正题,下文就不得不把叙述范围收窄:首先是将艺术概括为狭义上的视觉艺术,所指的艺术家则包括从事书画、雕塑、装置等表现形式的创作者。其次是划清“今”、“古”的界限,冀能使到艺术家的身份属性、生产方式与生存状态,以及他/她们置身其间的当代情境可以清楚再现(re-present);然而,鉴往知来的交叉对照还是必须的。
除此之外,基于不堪忍受新一代的艺术家继续受到悲剧化、浪漫化的观念所“荼毒”,我将尝试交待个人对以下问题的看法:当代艺术家务需甩掉知识论矛盾,而不应老是在从旧到新的体系转型或价值认同上纠缠不清!
在艺坛上走动,我们常会听见艺术家(包括艺院讲师与画廊业者等)倾吐心中的不满、牢骚和愤慨。比较宏观的,譬如像资本主义社会的功利至上、国家文化政策的种族色彩、公共美感教育的面目全非,因此导向了艺术风气与创作环境的僵化,进寸退尺。
微观方面的则有批判艺术机制的市场化、创作趋势的时尚化、思想审查的激进化,等等;顺便提一下:亦有一些较为小我的控诉,比方说:曝光机会有限、作品不获赏识、无法卖画营生……以上诸种轻重不一的论调,或许可以概括为不利艺术工作的障碍和风险,即是“危机型态”。
无论如何,在提出反证之前,假如我们可以稍微厘清艺术家缘何会萌生上述危机型态的心理原因,对于接下来的讨论,或许将小有帮助。
艺术,作为一个庞杂的学科系统,它究竟是如何约化为一个符号,然後被编码、注塑在艺术家的意识原型里──简单来讲:他/她最初受了什麽人启迪、透过什麽管道接受艺术,或者,他/她在什麽时候开始真正感知到这个概念的存在,乃至确认其存在的可能性,──大概便决定了他/她日後的热情与信念,以及得失和成败。
我尝试在这里阐明一个普通常识而已,并没有故作高深之意;事实上,上文不外是简略地点出了“艺术观念”的形塑过程,且让我再进一步论说。
经常和不同教育背景的同道交流,不管是海归派或本土派(包括无师自通者),我总爱藉机会问他/她们入行的理由。就回答的语境来看,虽然众口不一,比如:打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画画、当画家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志愿、唯有投入创作中方能获得心灵解放……隐隐中流露了众人把握艺术的倾向性。
至于实际存在呢?今天,我们已不可能重复、拟仿廿世纪初巴黎画派艺术家的感知方式;即便是约莫同时候的中国,像刘海粟、徐悲鸿和林风眠等人顺势、应时所鼓吹的艺术改革运动,转瞬之间,情随境迁,其剩余价值大概还有历史之考,却无实践之用了。
倘若有人偏要耽溺在那些关于典型人物的感性论述,而不愿正视将其生命意涵铸塑成形的背景、环境等理性原则,倒行逆施地因袭传统的艺术资源,偏听偏信,必然使得自己跟时代、社会格格不入。
我想,换做是才气纵横的八大山人,他如果临现未来的吉隆坡,我不相信他还能装疯卖傻,并且不为世务而拘、不受俗情所累。反观,若要在这个城市伸展艺术抱负,八大山人必须先解决个人存活的问题。按照一般惯例,他至少需要一个住处、一份差事和若干令吉;他还要掌握多种语文、熟悉市区交通(即使不想拥车)以及勤于在文艺界跑动……直到诸种条件俱足,他就可以在通往“快乐梦想家”的旅程上挪出一步了。
对于不少当代艺术家,挡在眼前、绕不过去的也许只是一个结构性的知识论问题!
七拼八凑地行文至此,拙文的败笔主要是无法给予前述的危机型态提出直接相关的反证。惟我真的认定,那些问题多半是源自人心内在的紧张和不安,不能全归咎于“他者”的过失;从某种程度来讲,艺术社群的焦虑也并非与外部压力全然无关,只不过它更趋同于一种想像的危机(imagined crisis)。
艺术家显然在自我调度上欠缺敏悟力,尤其是因为认知、信念不足而耽误了当代生存策略的催生与创发。不期而然,我又想起广府人说:疴屎唔出赖地硬……
(原文刊载于《东方日报·名家》的作者专栏“艺文风景”,2006年7月4及5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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