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,艺术家仅仅因为无法适应时代变迁和文化转型,而编造出一连串的危机型态,并将精力耗在非关创意的算计,岂不作法自毙?我知道很多人的悲情故事都是佯作的,实际上只是想博得同情罢了;从策略上讲,这是艺术社群首先要摈弃的心态。
在本文的书写过程中,我从不奢望个人忖度的问题会成为众人热衷探讨的问题,因为我相信艺术蕴含了显示、关心与尊重各种差异性和可能性的美德。
与此同等重要的是:艺术家不能光靠秉赋来成就一生了,唯有从意识上确认(甚至通过行动来确证)自己生存在一个创意国度所应有的当代身份,即是自信公民,还需具有炼金术士和街头霸王的特质!
但是,这是否意味了矢志成为知识份子的艺术社群,只能囿于半开化的文化情境中,继续在发达社会与富裕生活的叙述焦点上被边缘化,乃至默许他人贬损──艺术家是社会的寄生虫?
在一般人的印象里,世界是个大熔炉,仿佛所有人类均由一个单元的共同的价值模式铸造起来,诸事都可以用统一的标准来解决,包括我们的情感、意志和智慧等。这种表面上“进步”的物质文明复制出大同的经济奇迹也好、小资情调也好,殊不知,它等如清洗了大家对差异的想象,以及对未知的憧憬。
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。然而,我们对于当前存在的这个观念之滥觞却不能不屑一顾的。
譬如:随著工业社会的演变过程,专业分工的管理、运作方式因应而生。每个受雇的工厂工人,朝九晚五,只需守在一个固定岗位上专注于相同的任务;另外,为了使到生产线的流程顺畅无阻,以及达到一定的产量标准,于是也出现了轮班制。而资方将按照各人的熟练层度和工时长短(如迟到或加班)来支付劳动工资。
就时间的管理来看,人们从此便由得“正常的时间”(regular time)被切割成“工作的时间”和“自己的时间”,或日“空闲的时间”(free time);对福特(Henry Ford)之辈而言,走来走去是没有应得之报酬的。
类似惯例上的“工作时间-劳动工资”认知模式,显然引发了艺术创造活动与社会大众之间的紧张关系。
不识好歹的波德莱尔(Charles Baudelaire)把艺术家定义为一个无所事事的人( an idle man)。这群游手好闲者,因为“无用”(idleness),所以屡遭那些设有正常工作时间的行当排除在外。自工业革命以降,在资本主义现代化的发展路上,艺术也逐渐从一般人的日常生活消隐了,艺术家则只能享有低报酬的待遇。
“职是之故,这里形成了一种介于艺术性的活动和标准化、制度化的工作之间的关系……”当代艺术批评家Nicolas Baurriaud说,“我的意思是:若以工厂当成工作的表徵。”
他也指出,现代艺术的历史,不外是一场关于无用和自由的美德(virtues of freedom)与合理化、效益化时间的延续之间的争辩。
这位著有《关系美学》(Relational Aesthetic)一书的法国人,循名责实,面对艺术的当代趋势时倒是流露了其乐观、慷慨的一面。
“‘艺术的终结’不过存在于一种理想的历史观点里。无论如何我们可以、且不无反讽地,借黑格尔的套路可谓是‘艺术,对于我们,乃是一种过去式的东西’,然後将之转化成无数的风格:我们且对于当下发生的事保持开放,它们总是跨越,以致超前于,我们理解的能力。”
当代世界因资源扩增、争夺的失序而引起诸多弊端……庆幸的是,艺术家在风险的等级阶层中位居不高,商业性成功的例子亦然常有听闻的,惟整体而言还称不上家族之光。
呵呵──缺陷并不一定坏。设若有人一心想成为“无用”(即无用于宗教、政治和经济)的艺术家,我将不吝为他/她献上数策:
首先、他/她必须自我深化感知能力,且能因应社会的嬗变提出独特的思考,乃至创造性的显示解决问题的艺术方式;其次、他/她必须批判性地看待艺术附权附金附名的现象,始终满足于不确定性,对未来尤其要充满想象;第三、他/她必须有信心在一个智性氛围异常浑浊的环境里自力更生,并参与良好平台与合理规则的拟设,使艺术系统更趋完善化,不破不立,有立有破。
“(艺术是)一整套融合了理论与实务的创作实践,它从整体的人类关系和社会脉络作为出发点,尤甚于一种独立及私有的空间。”朋友,继续战斗吧!
(原文刊载于《东方日报·名家》的作者专栏“艺文风景”,2006年7月13及14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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