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June 26, 2009

妖怪来了,怎么办好呢?


前些时候,受一名不谙中文的艺友所托,上网“谷歌”日本传统妖怪的资料,最让我感兴趣的,莫过于“百鬼夜行”了。

此乃该国老百姓耳熟能详的传说:盛夏之夜,空荡荡的街道上,形形色色的妖怪成群结队地举行一场庙会般的大游行;传闻凡是瞥见妖怪出巡的人都会遭到诅咒,随后便无端端地死去。

再说,著名画师鸟山石燕亦从传统民间故事中搜集了大量的妖怪素材,整理成一个系谱,穷其毕生精力完成了包括《画图百鬼夜行》在内等四册画卷,总共绘制出二百〇七种妖怪,奠定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日本妖怪之原型。


河童,花子,般若,裂口女和酒吞童子等无疑都是一些非常经典的日本妖怪,往往通过漫画、电影以及小说艺术的形式广而播之,深入人心。虽然如此,青行灯却被认为是比较危险的妖怪。它本来是地狱里的小鬼,常在冥界门口徘徊,有时会变成大家熟悉的人类模样,教唆人们玩一种叫做“百鬼灯”的游戏;百鬼灯类似一种怪谈会:参加者点燃百根腊烛,分置于蓝色纸上,每当讲完一个恐怖故事便弄熄一根蜡烛,直到屋里全黑的那一刻,妖怪就会现身并把人拉入鬼门……

漫游在网络空间里搜寻妖怪之际,我很欣幸地下载了几帧传统日本彩绘作品的影像,作者均以工笔画法来描绘妖怪造型,例如,雪女,九尾狐,乌天狗,飞头蛮,等等,从笔墨表现到意境营造皆显得十分雅致,颇有中国唐代阎立本,韩幹等名家的风范。可惜,除了描绘乌天狗与飞头蛮的两幅画作之外,余者只有题词,没有落款署名,所以无从查考画师姓名和创作年代。


奇巧的是,飞头蛮亦叫作“Hitouban”,其发音跟北马地区老一辈华裔民众口耳相传的“尸罗蛮”(xi luo ban)十分接近,甚至连形态特征也相似——据说,飞头蛮一般都是女性,有人认为它其实是人类,可是由于被魔鬼缠身,头颅总是在特定时段的深夜里飞离躯体,然后到处吓人,以此为乐;如果它飞得累了,便会倒挂在树枝上或者电线上休息,经常把路过的人吓得屁滚尿流,——马来同胞则称之为“Hantu Pontianak”。

古代先民面对自然世界中未知的神秘的力量,不但敬若神明,内心里还充满恐惧,惊慌与迷惘,因此,自发自生了万物皆有灵魂的萨满式宇宙观,即“自然环境中的所有现象都被一种生命力或灵魂赋予生命”(张光直语)。他们尝以种种妖魔鬼怪的幻想,去解释诸多物事,藉此驱散不安的气氛,自我安慰,并将那些无法判断的现象,以及无法澄明的异象统统合理化了。

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来看,我们似乎可以把妖怪的传说视为古代先民的创意想象,此种集体创作,毋庸置疑地,显然也是一种危机意识的投射!

比方说,妖怪来了,怎么办好呢?负面的应对方式不外是畏缩和退避,抑或逃之夭夭!反观,正面的应对方式却是先发制人——果真是危急存亡的时刻,我们务需挺身而出,集思广益地找出良策,然后在适当时候竭尽全力除妖驱魔,——以便保障自己的安全,捍卫自己的家园!

原载《光华日报·异言堂》作者专栏“肉身思考”(2009年6月22日)